2018年3月20日 星期二

刀哥結束了在日本將近7年的留學生活,深感中國人在很多方面高估了日本。

刀哥結束了在日本將近7年的留學生活。

回顧過去的7年,刀哥深刻地感受到藉助於智能手機的普及與自媒體的興起,中國人對日本的認知得到了極大的豐富,而訪日中國遊客數量的不斷攀升,又使得越來越多的國人能夠近距離且真實地接觸日本社會。

這些都將有助於我們更加客觀地看待日本。然而,結合在日本生活的這7年經歷,刀哥又時常覺得中國人在很多方面高估了日本。

「看上去很美」的日本

中國於2010年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藉助於1978年的改革開放,中國取得如此成果確實值得驕傲。

或許是基於中國特殊的國情,所以不論是中國政府,還是民間輿論對於「超過日本」總體上都保持了謹慎謙遜的態度,在刀哥看來這可能就是中國人高估日本的起源。

比如,當年8月,商務部新聞發言人在例行記者會上就表示,中國人均GDP僅為3800美元,在全球排名105位,除經濟總量外,在其他重要指標上依然低於日本等。

民間輿論中雖不乏歡呼雀躍,畢竟日本在歷史上曾長期是中國的「學生」,並且還在近代發動了侵華戰爭,但在短暫的狂歡之後,來自意見領袖與知識精英的理性聲音一直沒有中斷,諸如《日本經濟真的衰退了嗎?》《都說日本「失去的二十年」,這才是真相!》《日本「失去的二十年」是個偽命題》《日本究竟發達到什麼程度?》等文章經常出現在大眾媒體上。

此外,在環境保護、養老福祉、垃圾分類等具體課題上,也經常能看到介紹日本經驗與方法的文章。

一些意見領袖與知識精英似乎是在反覆提醒著國內大眾——經濟總量超越日本並不代表中日之間的差距消失,中國依然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日本經驗對中國具有參考借鑒價值。

雖然初衷都是好的,也都是基於客觀事實,但這樣的謙遜在無形中也將日本的形象拔高,即日本是一個「成熟的」發達國家。

然而,過去幾年裡日本企業的造假醜聞頻發,使得曾經被一些意見領袖與知識精英推崇的「匠人精神」「日本製造」的神話崩塌,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作為「壽司之神」的小野二郎算是日本「匠人精神」的代表之一。不過,隨著「日本製造」的坍塌,也有很多觀點認為,如果捏數十年壽司就是「匠人精神」的話,那家樓下做了十多年韭菜盒子的大姐也有「匠人精神」。

在過去的7年裡,國內自媒體的蓬勃發展,所以出現了許多專門介紹日本社會趣聞、美食娛樂的賬號,它們在豐富日本形象的同時,也刺激了中國遊客赴日旅行消費的欲求。

在微博上,@小野妹子學吐槽、@日本流行每日速報、@林萍在日本、@這裡是日本 等大V賬號均擁有上百萬的粉絲,而微信上的「東京新青年」 「日本窗」等公眾號的文章也不乏10萬+的作品。

它們圍繞日本旅遊、美食、購物以及社會趣聞的具體介紹,一方面對國內媒體的日本報道進行了補充,另一方面使得「日本」的形象更加多元立體。

如果說自媒體普及之前,「日本」的形象主要集中在抗日電影電視劇與日本造的家電的話,那麼在此之後「日本」的形象得到了延伸與細化,它可能是好吃的零食、熱情的服務、美味的拉麵,甚至是畢業式上大膽表白的高中生等。

誠然,自媒體只是通過簡單的編譯來介紹日本的社會趣聞、風土人情,但它們的影響力顯然不容忽視,比如過去7年裡訪日中國遊客數量幾何式的增長,中國遊客「爆買」電飯鍋、保溫杯、美白丸等日本商品,在刀哥看來就與自媒體的推波助瀾有著密切關係。

要知道,日本馬桶蓋之所以成為中國遊客的必買商品,恰恰就是因為財經作家吳曉波在公眾號發的一篇文章。


以翻譯日本搞笑推文為主的@小野妹子學吐槽 在微博上有上千萬粉絲。小野妹子是日本飛鳥時期的政治家,曾以遣隋使身份來過中國。

儘管在國內民眾了解日本的渠道在增加,而且越來越多的中國人能夠親身前往日本,體驗真實日本社會,但由於中國遊客在日本的旅行主要以短期的走馬觀花為主,所以他們對日本社會的認知恐怕主要集中在乾淨的街道、細緻的垃圾分類、周到的服務以及象徵日本人富足生活的一幢幢二層小樓。

然而,在刀哥看來這僅是日本社會的一部分,事實上,作為亞洲最早進入發達國家的日本至今仍有許多急需解決的社會問題,有的甚至與當前作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別無二致,這其中刀哥印象最深的就是日本的「貧困兒童」問題。

所謂「貧困兒童」,簡單說來就是因生活窘迫而不能上學,甚至無法保證日常三餐的兒童。

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在2016年3月發布的一項統計數據顯示:日本「貧困兒童」比例為16.3%,居發達國家之首。國際兒童支援機構「拯救兒童」稍早前發布的調查稱,日本每6個17歲以下兒童中,就有1個處於貧困狀態。

同時,日本國稅廳稍早前發布的一項統計則表明:日本就業者平均年收入為408萬日元(約24萬人民幣),但年收入高於700萬日元(約42萬人民幣)僅有12%。雖然導致「貧困兒童」增加的原因有很多,但日本人收入差距擴大顯然是無法忽視的重要原因之一。

日本出版社出版了一些有關「貧困兒童」的圖書,除了試著分析其原因外,還努力找尋解決之策。

刀哥最初知道日本的「貧困兒童」問題時,感到非常難以置信。中國也有「貧困兒童」問題,但其原因主要是各地方發展不平衡所致,而在日本,不論是地方與地方之間,還是地方與首都之間,發展都較為均衡。

與此同時,日本是發達國家,其人均收入遠高於中國,而且社會保障體系較為完備,即使打工的話,也基本能夠實現自給自足(如東京打工時薪為1000日元/時,約60元人民幣),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兒童上不起學、吃不飽飯的情況。

然而,令刀哥感到費解的是,這樣的社會現象卻真實存在於日本,它似乎揭示出了富裕日本社會殘酷的一面。

結合在日本的7年留學生活經歷,刀哥是覺得我們高估了日本,甚至有些美化了對日本的想象。事實上,日本不過是一個普通國家,它既有先進發達的地方,也有落後不足之處,我們只需要平視日本即可。

被日本人低估的中國

200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30周年與2012年40周年之際,朝日新聞曾先後在中日兩國做同一份問卷調查,其中針對日本人的提問中有一項是「說起中國人,你會想起誰?」

在2002年的回答中,排名前5的分別是:毛澤東、江澤民、周恩來、鄧小平、孔子;在2012年的回答中則分別是:毛澤東、周恩來、成龍、胡錦濤、孔子。在兩次問卷調查中,刀哥還注意到諸葛亮、孫中山、蔣介石也均有出現在前10名中。

朝日新聞的這項問卷調查未必代表全體日本人對中國(人)的認知,但在一定程度上則勾勒出了日本人對現代中國(人)的認知框架,因為從兩次回答結果就可以看出,他們對中國(人)的認知依然停留在四五十年前,甚至更久遠歷史之中。

與中國人近年來熱衷於了解日本不同,日本人對中國的了解欲求並沒有因中國的崛起發展而明顯增加。這一點從日本媒體對華報道數量就能看出,以朝日新聞的中國報道與美國報道為例,刀哥通過檢索朝日新聞的資料庫發現,中國新聞數量與美國新聞數量基本持平(表1),並沒有特別突出。

刀哥在讀博期間,有時與同研究科的日本前輩聊天,發現他們對於中國的了解非常有限,而對移動電子支付或共享單車更是感到驚奇。刀哥的日本老師中,有很多都沒有去過中國,但卻經常前往歐美國家進行訪學或參加學會。

在中日交往的歷史長河裡,日本曾長期扮演著「學生「的角色。然而,自1868年明治維新后,日本開始向歐美學習,不再將中國視為「老師」。儘管距離明治維新已經有150年了,中日兩國的綜合實力已經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但或許是出於歷史傳承的關係,日本人依然將歐美國家視為學習與比較的對象。

比如,在研究教育資金投入、社會福祉等問題上,日本的大學或研究機構往往喜歡前往歐洲高福利國家進行考察比較,從中學習它們的經驗方法;在科技創新方面,日本媒體則將目光更多地聚焦在美國等。

雖然中國政府近年來對於教育、社會福祉的投入不斷加大,華為、阿里巴巴、騰訊等中國民營企業在科技創新方面也不斷令世界側目,但日本學界、新聞界似乎並不願意與中國進行比較,也不想去了解中國的方法對策。

在刀哥看來,這其實表明了日本知識精英仍舊存在優越感,不願參考借鑒中國經驗,甚至有意忽視中國的存在。

「爆買」與「缺乏禮貌」曾是日本媒體報道中國遊客的主要框架。

正如朝日新聞的問卷調查所展現出的那樣,普通日本民眾對於現代中國的了解非常有限,所以他們對於中國人的認知也就依然停留在過去。

在刀哥接觸的日本人中,他們大多覺得中國人「大嗓門」、「不守規則」、「缺乏服務精神」等。說來慚愧,或許是因為在日本生活時間較長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許久未接國內地氣兒的原因,所以剛回國的時候,刀哥也存在類似的「刻板成見」。

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刀哥的這個成見就被瓦解了。刀哥發現國內餐館的整體服務態度已經有了很大提升,服務方式也愈加周到細緻;在地鐵里,大家都很安靜,喧鬧聲少了許多等。與2011年刀哥去日本留學時相比,7年後的中國變化很大,確實驚艷了刀哥。

日本是否還值得學習?

相信很多去過日本旅遊的讀者都會發現日本的基礎設施較中國有些落後,地鐵或電車雖然比美國強一些,但遠不如國內二三線城市那般新;公共wifi覆蓋的範圍也非常有限,很多飯店或咖啡店基本沒有免費wifi;景區的公共衛生間多為蹲便,坐便較少等。

刀哥記得2011年抵達東京的時候,曾感慨成田機場之大。後來2015年有一次從北京首都機場飛東京,刀哥差點在T3航站樓迷路。如果僅從城市基礎設施來看的話,中國絕對位居世界前列。

在日本留學生活的這幾年,刀哥也切身感受了中日兩國民眾在人文素質方面的差距。刀哥從博士一年級開始就在導師的建議下訂閱朝日新聞,受益匪淺。

按照刀哥導師的觀點:通過智能手機獲取信息確實方便,但長此以往它將造成人們的「信息偏食」,即只閱讀自己喜歡感興趣的內容,而不去了解自己不熟悉的事務。報紙則不同,報紙上的信息較為均衡,從政治、經濟到體育、娛樂,而且報紙上的新聞是經過記者、編輯認真篩選整理而成的,文字表述具有極強的邏輯性,因此讀報的過程不僅是獲取信息的過程,也是個人邏輯整理、提升閱讀理解能力的過程。

刀哥不確定日本人喜歡讀報是否與此有關,但報紙在日本社會中卻如生活必需品般存在,而且日語並非世界通用語言,但日本的讀賣新聞、朝日新聞的發行量卻位居世界前列,由此可見一斑。

「報紙參與教育」一直是日本學校教學中的重要一環,旨在培養年輕人對於讀報的習慣。圖為沖繩縣小學生在閱讀報紙。

回國以後,每次與友人見面的時候,刀哥都喜歡問對方最近看了什麼書、通過哪些方式獲取信息。刀哥的朋友中,看書的比例不是很高,且看的都是以心靈雞湯圖書為主,至於獲取信息則基本上是通過手機,還多以娛樂新聞為主。當然日本年輕人也存在同類問題。或許,這也是全球性的普遍挑戰。

以上是刀哥在日本7年的一些體會和感受,雖然並非學術性的研究調查,但也是一個觀察日本,對比中日的角度。刀哥仍然認為,中國有必要在一些具體領域,虛心向日本學習。但在日本面前,我們再也不用妄自菲薄。刀哥尤其對中國的未來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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